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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dnesday, February 8, 2023

嚴母慈父



Kitty來自一個普通家庭,爸爸開電器修理鋪,媽媽做裁縫幫補,中學畢業後,Kitty不願意昇學,就去了一家小公司打雜,薪水很低。


中學文理科分班時Kitty和老公進了同一班,他當時是班長,長得帥,羽毛球打得很好。老公考上大學後,他特別愛和Kitty聊他的生活——給他上課的教授有多好玩,課堂上討論的案例有多奇葩,社團的活動有多精彩——他講得眉飛色舞,Kitty聽得津津有味,Kitty覺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。Kitty當時就職的那家公司真的很小,同事們的談吐比不上老公,在Kitty的社交範圍內,老公就是最棒的。他大學畢業一年,他們就結婚了。他進了一家不錯的公司,工作體面,福利也好,他們生了女兒,日子過得很平靜。


後來,女兒上了幼兒園,Kitty和老公出現了分歧。


Kitty被身邊的一些家長影響,覺得孩子的教育是一場持久的競賽,上什麼學校、報什麼興趣班、找什麼老師,都要卯足勁爭搶最好的資源。焦慮如影隨形,Kitty橫下心來辭了職,改賣保險,專攻理財類產品。


30多歲從頭開始特別難。前半年Kitty一張保單都沒有,差點堅持不下去。母親的使命感令Kitty鐵了心要給女兒創造最好的條件。好在後來漸漸打開了局面,大家也挺認可Kitty的能力,現在Kitty每年至少能掙個六位數的收入。


Kitty的老公則安逸慣了,他的工作平淡如水,薪水、花紅都穩如泰山、一分不少。他覺得女兒可以接受完正規教育,再隨興趣發展就好。Kitty覺得他對于女兒的培養缺乏危機意識。Kitty督促孩子學習,他卻在一旁説“虎媽”的教育方式落伍,會影響孩子的心理狀態,女兒已經很用功了,家長的重點應該是做好後勤工作。Kitty則認為,別人是全家並肩上,他們家若就女兒一個人衝刺,怎麼拼得過人家?孩子不能輸在父母的不努力上。


Kitty和他吵了很多次,希望他把握工作中的每一個機會,可是他怎麼都聽不進去,永遠一副歲月安好的樣子。


Kitty覺得他很無能,對家庭不盡心,嘴上説愛女兒,卻連一點實際行動都沒有。Kitty甚至開始想,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會和他結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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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前,Kitty的老公得到一個升職機會,不過要面對陌生的環境和同事,他想打退堂鼓。Kitty一聽就幹勁十足地勸他:“難管的員工要是能管好,說明你有能力,老闆會更信任你。”Kitty費盡唇舌,他還是不想去。Kitty很生氣,感覺這個家只有她一個人在努力,一個人為了女兒的未來拼命。


Kitty二話不說就帶著女兒回娘家去,不接他電話,也不回他whatsapp。Kitty想,能力都是逼出來的,他以前被逼得不夠,就讓自己來給他一點壓力,他這步登上去了,以後的路就好走了。


愛女心切的老公一天不見女兒都受不了,Kitty回娘家的第三天,他投降了。Kitty鬆了口氣,夫妻倆就得向著一個目標齊頭並進。Kitty認為,對孩子最好的,不是天天抱著她説“爸爸媽媽好愛你”,而是讓她擁有美好的未來,把她推到更高的起點上,去擁抱更廣闊的世界。


老公走馬上任之後,他的工作開展得確實艱難,他變得忙碌無比。看他天天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,Kitty便拿自己賣理財產品的經歷鼓勵他,説萬事開頭難,誰也不是剛上任就懂得當領導者的,都有個學習累積的過程。


幾個月後,老公說話越來越少,以前還愛練練書法、打打羽球,那段時間卻提不起勁來,只是呆呆地坐著。Kitty帶他去看了醫生,開了些安眠藥。剛開始他吃了藥還能斷斷續續地睡著,後來吃藥都不管用了。有一次Kitty半夜起來去廁所,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陽臺上,黑夜之中他的背影顯得特別孤單。Kitty走過去抱住了他,Kitty知道他心裡不好受,但大家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?別人可以,Kitty可以,他為什麼不可以?再難再苦,為了女兒也要忍一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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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itty永遠忘不了那一天。


那天上午,Kitty正在開例會,接到老公媽媽的電話,説老公出車禍了。


Kitt完全傻了,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。


Kitty到達醫院時,他正在手術室裡急救。老公的媽媽手上拿著他的衣服,上面全是血,已經哭成了淚人。看見老公媽媽這個樣子,Kitty心裡愧疚極了。他失眠這麼久,整天心神恍惚,走路都能跌一跤,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,就不應該讓他開車。老公是兩代單傳,他媽媽特別希望Kitty能生個兒子,但是任憑她說破嘴皮,Kitty的老公就是不同意,一方面他知道Kitty想打拼不想再生,另一方面他也瞭解生育太過辛勞,他不忍心讓Kitty再受一次懷胎之苦,所以在媽媽提到這話題時都護著她。


只有到了生死那一刻,Kitty才意識到他是自己最親的親人,被車撞有多疼啊!手術即使成功了,他也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忍受痛苦。想起他身心所會遭受的折磨,Kitty淚如雨下。


經過醫生5個多小時的努力,老公被搶救過來了。護士推他回病房,他安靜地躺著,Kitty看著他的臉,和當年一樣英俊,只是瘦削了一些,Kitty心想,他這麼久了都沒睡個好覺,他終於可以歇一歇了。


Kitty和醫生聊了半個多小時,一方面討論他的病情,另一方面,Kitty說了老公接受新職位後的一些奇怪表現,比如有時從窗口看到街上走過穿白大褂的人,他會説那是來抓他的。Kitty和朋友在客廳裡聊明星八卦,老公認為他們在講他的事情......醫生告訴Kitty,這叫幻視和妄想,他可能有抑鬱症傾向,建議Kitty帶他去心理科看看。Kitty恍然大悟,一切早有徵兆,Kitty卻一直沒有重視。


車禍一段時間後,老公能在家人的幫助下走動。Kitty著急想讓他治療抑鬱症,催他去看醫院,但他不願意,Kitty只好讓女兒出馬勸說,他才勉強同意去看心理醫生。他被確診為患有重度抑鬱症,醫生給他開了一些藥。


吃藥之後,他説自己心裡空空蕩蕩的。Kitty開導他,他説Kitty在特意安慰他,並非真實想法;Kitty讓朋友們來看他,他很疲憊,也很厭煩,説朋友來得越多,他心理負擔越重。全家輪流守看他,女兒也每天抱抱他,説一些誇獎他的話。所有人都快累壞了,Kitty挺無助的,不知道怎麼幇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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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天Kitty常常想起從前。


他們剛認識的時候,都還不到20歲,未經世事,不懂愛情,就是喜歡找對方說話。他上了大學,從未嫌棄Kitty學歷低。每月發了工資他們會去吃喜歡的披薩,他們一起去旅遊,住最便宜的旅館,吃路邊攤,那時他們很快樂。現在有了房子、車子,物質上不再匱乏,感情上反而生了嫌隙。他從來沒變過,一直是這個樣子,踏踏實實地把事情做好,但不會主動去搶,正是因為他不功利、不勢利,才會愛上那個家境、學歷都不出色的Kitty。Kitty意識到是自己變了,自己的需求變多了,企圖心變強了,性格變強勢了。他接納了變化後的Kitty,Kitty卻沒有接納不變的他。


有人說,愛是彼此看見,之前Kitty只看見了女兒,把女兒的一切給放大了,把母親的角色看得無比重要,忘了自己還是一個妻子,更忘了去瞭解他的感受、他對生活的期待。Kitty一廂情願地認為,自己能承受100公斤的壓力,那麼老公也可以,可其實他只能承受20公斤。


如今,Kitty還會繼續為女兒創造好的生活條件,但不會強逼老公跟進,生活本來就應該是多元的,除了掙錢、升職、把女兒送進名校,還包括空出時間和心愛的人一起聽聽音樂、讀讀小說、互相訴說心事。


疫情過去後,等老公康復了,Kitty想和他出去旅遊,只有他們兩個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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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comment:

  1. 家人曾经有抑郁症,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,才发觉"服用药物,陪伴,聆听"远远比"安慰,开导,劝说"来得有效... 病人家属的心理压力其实也蛮大,还好,老天庇佑,康复了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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