谎言

上星期是水星熊妈的农历生日，打电话和她聊了约一个小时，期间，才60出头的她，以非常轻松欢快的语气提到了她自己也不奢望活太久，若有多十年的命就很满足了，只寄望在走之前能看到有位可以照顾水星熊的人就好，因为她无法一辈子照顾熊，黑的白的没关系，对她不好的也没关系，最重要是对水星熊好，毕竟，对着另一半一辈子的人不是她而是熊。

虽然她说这番话时是维持她一贯的开朗语调，对此事的态度看来也很开明，水星熊应该开心欣慰才是，但自己眼眶就是有洋葱刺激的冲动。

某年某月的某个圣诞前夕的周末，一位大学生在家里，喝着妈给他煨的排骨汤，但心里却一直犹豫：“该不该向妈妈要这笔钱呢？“

这家庭，父亲去得早，只剩他和妈相依为命，自小他就看惯了妈的操劳，从不曾向她要过额外的花费，可是，这次是关乎自己和初恋情人的第一个浪漫圣诞。

该怎么向妈开口？最近这几年，常听到妈打工的工厂经营状况不好，他还记得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几天，妈为了筹学费的事，头上的白发似乎迅速变多了。

在弥漫喝汤声音的饭桌上，妈坐在对面，静静地看着他，忽然说：“前两天，工厂里开了会，说要裁掉一批员工。“

他猛地抬头，嘴里的排骨也坠入碗里并有点惊恐地失声道：“妈，你被公司裁了吗？“

妈一愣，然后就轻松并充满爱怜地笑说：“呵呵，看你吓得这样子，安啦，妈只是说工厂要炒一批人，又不是我，你妈可是干得好好的呢。“

他听后才松一口气，咬了嘴唇一下，把谎言一口气说出：“妈，下学期要实习，学校要我们交两百元的费用。“

妈带着明显失望意味的声调说：“啊。。。又要交钱。。。” 他低头喝汤不敢看妈的眼睛，而妈已经转身，边拉开抽屉边说：“我给你两张一百的，要收好。”

但妈找了半天，也只找到一张一百块和一张五十块的钞票，剩下的都是十块的。她筹够两百，仔细地数了好几遍，才关上抽屉，把钱整理好交给他。

他心中狂喜，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，把钱接过来漫不经心地往裤袋一塞。妈看到后瞪了他一眼说：“钱怎能这么放？”说完又叫他把钱拿出来，小心帮他把钱放到书包的夹层。临走时妈送他出门前还反复叮咛道：“车上小心，现在小偷多。”

他嗯嗯地答应着，却越走越急，心中只想快点回到另一半的身边，盘算着怎样共渡圣诞。

来到圣诞节那天，他和另一半来到餐厅，人潮很多，好不容易有了位子就抢座位马上坐下，另一半也向侍应生伸手：“小姐，麻烦清理一下桌子。”

一个女侍应赶忙走过来，他只觉身影熟悉，然后呆住了：是妈。

两人四目对望，然而妈什么也没说，只是低下头去，利索地开始清理桌上的残杯剩盘。

他想喊她一声“妈”，可是那一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，只能愣愣的看着此刻应该在工厂做着工的她。但妈没再看他一眼，径直拿着托盘穿行并消失在餐厅的人群中。

圣诞节故事里的他并不是水星熊，只不过几天前和熊妈的通话，加上现在是圣诞前夕，联想起别人曾告知的故事。

他说，他会永远记得，有一个晚上，一个母亲和一个儿子相互欺骗。母亲的谎言是为了给儿子一片无忧的天空，让儿子可以自如地成长；而儿子的谎言只是为了得到一夕的狂欢，在母亲心上划了最痛的一刀。

天下的母亲说谎时，是不是总在脸上挂着笑容？